《书摘》是好的,好在让读者看到原著的一部分原貌。鲁迅著《中国小说史略》,写法的一大特点,就是在评述原著特色的时候,一定摘录原著的相关部分,也就是“书摘”,给出自己见解的证据,由读者对照、比较、鉴别。据说好的书评是让读者读了以后,想去阅读原著;我以为非常中肯。
然而,“管窥之见”,毕
要了解一部作品,最好是读原著;要了解一个作家,最好是读他的全集――自然,这原著要是货真价实的“原装货”,而不是动过手脚故意隐瞒自欺欺人的东西。是的,读原著很难。一难在要有旺盛的求知欲;二难在要化更多的时间;三难在要有相应的学力,特别是外语的原著;四要破除人为的故障。这人为的故障,不是诚实的为了读者选编的“选本”,而是欺骗读者故意删节的“洁本”,或别有所图的“选本。这种“洁本”在我们中国,不但有明火执仗广为告知的“洁本”《金瓶梅》,也有故意扣押欺瞒读者的《鲁迅译文集》,他就把鲁迅翻译的《亚历山大・勃洛克》驱逐,原因呢,是因为原作是托洛茨基。还有就是经过“编”“审”抽掉、删节的书籍。这种书如果只有一个版本,读者是不得而知的;万一作者有幸出了两个版本,如朱正先生的《一九五七年的夏天》和《两家争鸣》,有了比较,麒麟皮包裹的马脚就一览无余了。
最后,我以为人生一世,如果读书,职业的或爱好的,最好能够读一两本原典。原典者,原著中的经典之作也。原典是在文化的基础上富有原创性的著作;是一个民族某一时代的经典。思想方面如先秦的诸子,特别是《老子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庄子》,现代,这是我个人的偏爱如《鲁迅全集》,别的方面,自然还有各自堪称原典的著作,如史学中的《史记》。她的基础性,原创性,在养成人们的根本特质方面的广泛性和持久性,使她成为“基础读本”,不可不读。
我们的原典,是由汉字记载的。由于汉字在历史长河中的不断变迁,特别是现代废文言、兴白话已经一百年,五十岁以降的人阅读文言文已经十分困难,因此阅读古代原典必须依靠注释,依靠翻译。读注释,读翻译,还是必须读原典的原文;以原文为基础为主体,参照注释和翻译来自己比较,自己思索。古代原典的注释数以百计或千计,真所谓汗牛充栋。怎么办?还是只有比较。“比较是医治受骗的好方子”。最近李零教授出版了他的《我读〈论语〉》,由于书名用了一个《丧家狗》,这就捅了马蜂窝了,竟然闹得佛反盈天,骂声四起。其实,李零是太爱惜孔子了。他不忍孔子被人当作偶像,当作符号,名为“圣人”,其实是“敲门砖”。我是爱读鲁迅的,因此也认真读孔子和他的《论语》。《十三经注疏》中的《论语注疏》,《诸子集成》中的《论语正义》,杨伯峻的《论语译注》,最近出版的钱穆的《论语新解》和李泽厚的《论语今读》,特别是北京大学哲学系和工农兵学员的《论语批注》,我都拜读过。孔子的核心思想是“仁”;孔子对人的分类是“君子”与“小人”以及视同“小人”的“女子”;孔子的“道”是“忠恕”;孔子的“德”是“孝”;孔子的“政”是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”,我们不妨就用这几个“关键词”对比以上诸家的注释、翻译和解读,想想谁更接近原典吧?我说李零太爱惜孔子,希望“还原”一个真孔子,请比较读读李零对于《论语・先进》第二十六节的解读吧,要不是限于篇幅,我真想抄录出来,他是那样理性而又充满感情的体会孔子的思想、心情和抱负啊。就是对于“丧家狗”三字的解读,重点也不在孔子自己承认的失落;而把孔子看作是怀抱“安定天下百姓”的理想,却无可奈何的知识分子。这是对孔子的不敬呢,还是真心实意的敬佩?
二○○七年七月十一日
王得后,谱名德厚。一九五七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。一九七六年后为专业鲁迅研究者。现为退休老人。专著有《〈两地书〉研究》,《鲁迅与中国文化精神》,《鲁迅新解》,《〈呐喊〉导读》,《鲁迅教我》。杂文有《人海语丝》,《世纪末杂言》。